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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年06月27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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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版:都梁史话
2024年06月27日

盱眙“圣谕戒石碑”小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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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培荣

 

古时候的官员亦有清廉勤奋、为民作主、正直贤能之仕。如历代的盱眙官员中,就有胡应麟创“拙补园”勤理政务,范国柱筑“退思堂”思虑民情,郭起元修“介石堂”以示恒心,叶本建“清风亭”以修清廉等清官典范。更有许多官员将圣人箴言书于案桌之侧,称之为“座右铭”,以时时警省、日日修心。在县郡州府遵照圣谕所设“戒石碑”,亦为此意。在盱眙第一山,就有一尊“圣谕戒石碑”。在此,笔者将一己陋知,谦告与众,亦望行家指点。

 

第一山上戒石碑

 

在盱眙县第一山国家森林公园内,有一尊石碑,名曰“戒石碑”。过往游人见之,皆驻足瞻观、默诵碑文,莫不为其文其意所感染。该碑身为坚硬青石,高六尺六寸,阔二尺八寸,厚四寸八分,圆冠方身,敦实厚重。尽管该碑不甚高大,但仍显得庄重挺拔、威严肃穆、气宇昂然,好有一种不凡的皇家气度。碑身正面竖刻四行楷书,计16字,文云:

尔俸尔禄,民膏民脂,下民易虐,上天难欺。

历朝历代,百姓对于贪官酷吏恨之入骨,好皇帝也都希望各地官员时刻警省,不可贪腐、力戒酷政。而上述碑文,正是为了警省官员的铮铮之语。在四行碑文的上方,横刻一线,线上竖刻“圣谕”二字,更使该碑显得气宇不凡。所以,该碑的全称应为“圣谕戒石碑”。

 

盱眙县的戒石碑(左)和卢氏县的戒石碑(右)

 

其实,这样的“圣谕戒石碑”不仅仅在盱眙见到,在全国许多地方也都有此碑被发现。如河南省三门峡市的卢氏县,也发现有一尊“戒石碑”(见上图)。除碑身石材不同外,无论是碑体式样、碑文布局、所刻文字等,与盱眙的戒石碑酷似,似乎是仿自一物。

既然是“圣谕”,则应为遵皇帝谕旨所制。那么,这尊“戒石碑”究竟是哪位皇帝颁布?又是由何人所书、何时所刻?其碑原立何处、如何移身第一山公园?其刻文何意,奥妙何在?确实有太多的疑团需要解开。

 

此碑原立县署中

 

根据“戒石碑”的内容看,应该是为警省官员所设。故要弄清此碑原来何在,则应先厘清县署衙门的建置规制。生于清光绪八年(1882年)的前清秀才姚挹之先生,对于清末民初盱眙县署的情况比较了解,所以在参与修撰1961年《盱眙县志》时,根据记忆,对县署建置作了比较详细的叙述,此在1961志上有载:

县署坐北朝南,遥对“清风山”(俗称照面山)。最前临街为“照壁”,入为“谯门”上嵌“薰风南来”石匾,门上鼓楼檐下悬“盱眙县”红底金字竖匾。上台有平排三门,中悬“仪门”竖匾。入门有甬道,中设“戒石亭”,内立“戒石碑”刻“尔俸尔禄,民膏民脂,下民易虐,上天难欺”十六字。甬道通县官大堂。再后是二堂、是宅院。再后为“皇姑庙”。垣墙外接凤坡岭。(1961年《盱眙县志》卷三·建置·公署。文有删减)

 

“戒石亭”在县署大院的位置(据光绪志、1961志)

 

据明万历《帝里盱眙县志》“卷三·建置志”记,“戒石亭”(即圣谕碑亭)为县署建置必设,此亭为明隆庆间盱眙知县常瑶所建。志书记道:

戒石亭。在甬道上,知县常瑶重立。按:戒石之设,天下郡邑俱同,人皆知其文,要在有警于心耳。始自宋乾德三年,令郡国立戒石碑,其辞曰:尔俸尔禄,民膏民脂,下民易虐,上天难欺。国初,诏郡县仍旧设置。(明万历《帝里盱眙县志》卷七·人物志·宦迹)

以此可知,戒石碑始立于宋太祖赵匡胤乾德三年(965年)。明朝建立后,明太祖朱元璋亦颁布诏令,所有郡县仍旧设置。隆庆二年(1568年)常瑶来任盱眙知县,又修“戒石亭”,重立碑于其中。据明《万历志》记:

常瑶,山东寿光举人,隆庆二年任盱眙知县。刚方严明,重才举废,陛升王官(指朝廷或藩王府里的属官)。士民立“去思碑”。(明万历《帝里盱眙县志》卷三·秩官)

所以,盱眙第一山的“戒石碑”,究竟是宋朝初年刻勒,还是明朝隆庆年间重刻,我们不得而知。但是有一点可以确认,其碑文和式样仍旧是承袭宋代,没有改变。

 

溯源流传两千载

 

追溯“戒石碑”的渊源,还得从考古发现说起。1975年12月,在湖北省云梦县睡虎地秦墓中出土了大量竹简,包括完整简1155枚、残片简80枚,分《秦律十八种》等10个部分内容,在《为吏之道》51简中,有一简记载了这样一段文字:

凡为吏之道,必精洁正直,慎谨坚固,审悉毋私,微密纤察,安静毋苛,审当赏罚。

据考证,此简应是书于秦王政二十五年(公元前222年)。此24字形如箴言,相当于秦国颁布法令的“官箴”,是要求秦国官员必须遵循的“为吏之道”的必守箴言。

而将“官箴”刻石变成“戒石箴”的,最早的记载为唐玄宗时期。开元二十四年(736年)二月,唐玄宗新任163名县令,并作《令长新诫》赐予,训诫共96字,云:

我求令长,保义下人。人之所为,必有所因。秋矜浸广,赋役不均,使夫离散,莫保其身。征诸善理,寄尔良臣,与之革故,政在维新。调风变俗,背伪归真。教先为富,惠恤於贫。无大无小,以躬以亲。青旌劝农,其惟在勤。墨绶行令,孰不攸遵;曷云被之,我泽如春。

《新戒》要求县令(长)以躬以亲,关注民生、均平赋役、教化风俗、劝农俭勤。唐玄宗还要求各县将《新诫》刻石,由此“官箴”发展成了“戒石箴”。由于《新诫》太长,影响了流传。到了唐末,五代十国时的后蜀皇帝孟昶(934~965年)在治理蜀地时,也亲撰了一道《戒谕辞》,全文如下:

朕念赤子,旰食宵衣。托之令长,抚养惠绥。政存三异,道在七丝。驱鸡为理,留犊为规。宽猛得所,风俗可移。无令侵削,无使疮痍。下民易虐,上天难欺。赋与是公,军国是资。朕之赏罚,固不逾时。尔俸尔禄,民膏民脂。为民父母,莫不仁慈。勉尔日戒,本朕密思。

孟昶的《戒谕辞》也是96字,但其中出现了“下民易虐,上天难欺”、“尔俸尔禄,民膏民脂”的语句,这应该是戒石碑文16字的最早源头。孟昶下令全蜀的县邑将《戒谕辞》刻勒成碑,立于县衙,这也是“戒石箴”的初始。

北宋建朝,宋太祖赵匡胤觉得孟昶“戒石箴”很有教育警示作用,于是仍旧要求各地勒碑以示。到了宋太宗赵光义(赵炅)登位(976年),他觉得原来的“戒石箴”字数太多,过于亢长,不便咏诵,更不便记忆。于是将96字删减,只保留了4句16字,即:

尔俸尔禄,民膏民脂,下民易虐,上天难欺。

并颁于州县,要求各地刻碑为戒,置于座右,晨夕念之,做一个好官。

到了南宋时期,朝廷令著名书法家黄庭坚(1045~1105年)书写“戒石箴”范本,颁布州县,令其刻石,置于县衙,以时时警戒。各州县府衙雷厉风行,临摹范本,刻石成碑,为示崇敬与保护,还专门建有“戒石亭”,立碑于亭中。

 

黄庭坚遵旨书刻戒石碑范本

 

宋代“戒石箴”寥寥四语、一十六字,言简意赅,易读易记,且由皇帝颁诏在全国推行,所以流传极广,影响极大。现在全国各地许多地方都有发现“戒石碑”,且形制如出一辙、碑文一模一样,即因此也。

 

铭心警醒教为恒

 

根据清光绪《盱眙县志稿》和1961年《盱眙县志》所刊县署图,县署中轴线甬道上即为“戒石亭”所在,“圣谕戒石碑”便立于其中。亭碑位于仪门、升步桥之后,县署大堂之前,知县坐在大堂之上,审理案件、办理公务,抬首便可见“戒石亭”和亭中的“戒石碑”,碑上的16字箴言便浮于眼前、响于耳侧,这种警省之效,与大堂之上高悬的“晴天明月”匾额同出一辙,时时刻刻在敲打为官者的心灵。盱眙历代官员中出现不少清正廉洁的好官,留下许多让庶民记怀的业绩,供祀于名宦祠、乡贤祠的诸位先贤,无不与戒石警省有关。

明清以来,盱眙县署一直在山上。清光绪《盱眙县志稿》称:“知县署在第一山之阳”。民国处仍之。据志载为元代“临淮府”旧基所筑,所以规制完整,建置宏伟,规模巨大,殿堂巍峨高大,庄严肃穆。难怪清末红学、词学、谜学大家吴克岐先生在《犬窝谜话》一书中赞言道:

吾皖县名,以盱眙为最古,秦时即有之。县署为楚怀王故宫遗址,大门上有楼有堞,如城门然,为他处所未有。

在盱眙县署建筑群中,“戒石亭”的两侧还各掘有水井一口,东侧名曰“东龙眼井”,西侧名曰“西龙眼井”。据说,这两口井的设置也有讲究,不仅仅是为了县署取水之用,还有“真龙睁双目,细察官吏行”的寓意,这与“上天有眼,上天难欺”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
 

民国初的盱眙县署大堂

 

1938年1月2日,日寇犯盱城,日军占老九中(原清代试院,今盱眙中学山上校区)和县衙大院为营房,驻军于此。盱眙县署被迫迁至山下大关(即第一山前原关榷所在)。接着,日寇兽性大发,疯狂屠城,老九中和老县署也未能幸免于难,大部分殿堂房屋被付之一炬,“戒石碑亭”也被日军捣毁,“圣谕碑”被推倒在地。日寇退走后,县署的官员和差役来到山上,看到县署大院被日寇糟蹋蹂躏、焚烧砸捣,早已面目全非,不禁痛心疾首,泪洒如注。大家觉得,这“圣谕碑”如此神圣,不能再遭敌寇亵渎。便齐心协力把石碑抬到山下,存放于文庙之中。后来建立第一山公园,此碑也就由公园保存了,它与宋米芾的“第一山碑”一起,成为第一山的“镇山之宝”!

如今,这尊“圣谕戒石碑”还与明巡按御史蒋春芳的“江北誓辞碑”一起,成为“盱眙廉政文化主题公园”的重要实物展品,为党政干部的廉政建设教育发挥着重要的作用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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